[譯文] 一心只把哥來想,頭痛難忍又何妨? [出自] 春秋 《國風·衛風·伯兮》 伯兮朅兮,邦之桀兮。伯也執殳,為王前驅。 自伯之東,首如飛蓬。豈無膏沐?誰適為容! 其雨其雨,杲杲出日。愿言思伯,甘心首疾。 焉得諼草?言樹之背。愿言思伯,使我心痗。 注釋: 伯:古代兄弟姊妹中長者為伯。婦女也稱丈夫為伯。女子對丈夫的稱呼。 朅:音切,英武高大。 桀:通“杰”,杰出的人。 殳:音書,竹制兵器,古代杖類兵器 。 膏沐:發油與洗發水。 適:悅 。 容:打扮。 杲:音稿,明亮的樣子。 愿言:思念的樣子。 甘心首疾:形容思念的深切。 焉:何。 諼草:萱草,忘憂草。 言:動詞詞頭,一說是 代詞“我”。 樹:種。 背:北堂,即后堂。 痗:音妹,憂思成病。 譯文1: 伯啊,伯啊,你真是我們國家最魁梧英勇的壯士了,你手持著兵器殳,作為王的勇士,沖鋒陷陣,是軍中的先鋒官。自從你隨著東征的隊伍出發,離開家,我就日夜思念,頭發亂了也沒心思理,更沒有心思擦脂抹粉——我打扮好了給誰看???下雨吧,下雨吧,可偏偏又出了太陽,總是事與愿違。我情愿想你想得頭疼,只希望我的思念能換回你的歸來。樹蔭之下生長的忘憂草,能夠消除掉記憶的痛苦,(我佩戴了忘憂草,卻仍不能忘記你)我甘愿相思成病,只希望你能夠快些回來。(只要你能回來,我情愿頭疼心碎。) 譯文2: 我的哥啊多英勇,在咱衛國數英雄。我哥手上拿殳杖,為王打仗做先鋒。 打從我哥東方去,我的頭發亂蓬蓬。香油香膏哪缺少,叫我為誰來美容! 好像天天盼下雨,天天太陽像火盆。一心只把哥來想,頭痛難忍又何妨? 哪兒去找忘憂草?為我移到北堂栽。一心只把哥來想,病到心頭化不開。 譯文3: 我的哥哥要離去,他是邦國的英杰。哥哥手持著長兵器,為王出征打先鋒。 自從哥哥東走后,頭發不梳亂蓬蓬。不是沒有油脂粉,為誰梳洗為誰容。 盼下雨呀盼下雨,不料明明晃晃太陽出。心中念夫不能忘,想得頭痛無怨語。 哪兒找得到忘憂草,找來栽在樹背后。心中念夫不能忘,使我心痛又悲傷。 賞析: 此詩與周南的卷耳,都是有名的婦人思遠之作。卷耳以設想其夫行役之苦勝,而此詩以婦人自述其情景勝。從第一章開始,她就毫無保留地夸耀自己的丈夫是多麼杰出,多麼受器重;詩中流露著無限的驕傲和得意,使人彷彿看見她臉上煥發的神采,而感染到她的喜悅。對她丈夫「執殳」去「為王前軀」。她也并不覺得有甚麼感傷(感傷是之后的事);在當時,毋寧說她深引以榮呢!做一位英雄的妻子,她又豈能不感覺驕傲和光榮? 第二章的主題,是她對丈夫專注而深摯的愛。當他出征以后,這位小婦人竟無心梳洗,以致「首如飛蓬」。這四字把她那失去了生活重心,茶飯無心的懨懨情態形容了出來。緊跟著的兩句:「豈無膏沐?誰適為容!」更是畫龍點睛,一針見血。那種執著、深摯、無奈的神情,就呼之欲出了?!钢朗该宜故恰笇幩啦欢拐娴姆駴Q,使人敬佩;「誰適為容」則用反問的語氣來表明自己專注不移的深情,使人感動,同時也可使人回味第一章對伯兮的讚美。 第三章盼其夫歸,如「大旱之望云霓」,熱切的相思;「其雨」和「出日」都是一種象徵,象徵著心理的渴盼和掙扎。以字面來說,是全詩中最單純、最客觀的句子;其實卻是全詩最復雜、最難解的部分。難解的原因,就在於它不是直接的敘述、描寫(如:伯兮朅兮,邦之桀兮;自伯之東,首如飛蓬;焉得諼草,言樹之背。)而是用象徵、暗示,這種象徵、暗示極強烈,卻又晦澀,極含蓄,可意會而難言傳;那種渴望、希冀,在「愿言思伯,甘心首疾」中,才露出端倪;雖想到頭腦發昏,也心甘情愿。 雖有第三章的「甘心首疾」,畢竟不堪其憂;所以更有第四章「焉得諼草」的希望遺忘,這比第三章又深了一層。人在極為情苦時會羨慕無情,同樣在思念到極點時,也會希望遺忘(不是真的希望忘掉,而是『能遺忘多好』的嘆息)?!秆傻弥X草,言樹之背」就是這種心情下的產物。然而諼草不可得,而她,也并不真的想遺忘,只是以此說明,她心中思念之苦,已到了需要遺忘的地步了。她還是「愿言思伯」的,思到「使我心痗」,也就是積鬱成疾了。層層推展,以見征人離家之久,婦人思念之深。全詩無半語含怨,其感人之力,格外強烈,真是標準的好詩,開發出唐詩中多少閨怨一類的名作來。 〈伯兮〉是以一位居家婦女的口吻,傾吐對出征未歸丈夫的深切思念,語言直接中有含蓄,情深意濃,透過詩文的呈現,可以透視思婦的內心世界。第二章「誰適為容」的意思,和〈鄘風?柏舟〉中「之死矢靡它」同樣堅決;可是在情致上,「誰適為容」就含蓄蘊藉得多了,「含蓄」也是詩經情感的最大特色。它既不同於〈白華〉的幽怨,也不同於〈卷耳〉的想像,它只是一個小婦人坦白率真地傾訴對出征丈夫的思念,感情是狠真實、貼切的。那是雖苦猶甘之如飴的思念,雖病而矢志無悔的思念。 其實她也狠痛苦,狠憂傷(甘心首疾,使我心痗),但沒有絲毫的懷疑和埋怨。她對自己和對方,都是極具信心的,極其執著的。從頭至尾,沒有一句怨言,沒有一聲責備??芍@位小婦人何等深明大義,又何等深愛她出征的丈夫?!盖樯顭o怨尤」,就是這首詩的精神所寄了,在直接的敘述之外,也有豐富的心靈世界及深刻的感情寄托,這點有些類似李商隱詩的味道。身處離婚率逐年攀升的現代社會,吟詠朗讀這首詩時,除了感佩於古人溫柔敦厚的民風,對於夫妻相處之道,有了不同的、更深一層的心靈體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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